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歸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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歸家

“這就是你的顧忌嗎?我明白了。”趙策直言。

“我不在乎什麽祝福不祝福的,反正房門一關,過得是自己的日子。”

如人飲水,冷暖自知,又何須他人指點?

謝春花覺得言之有理,卻有些躊躇:“嗯……”

他活得要比自己灑脫許多,是她學不來的。可是……

“可是你在意,那我就沒辦法置身事外。”趙策忽而堅定道。有力的話語猶如巋然不動的山巒,堅毅而擁有包容的弧度。

“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?”

謝春花:“什麽機會?”

趙策:“打探口風,說服他們的機會。”

謝春花狐疑地看了眼他自信的笑容:“……我怎麽覺得你勝券在握?”

趙策收斂笑容:“你看錯了。”

謝春花:“……”

趙策:“那個。”

謝春花:“嗯?”

趙策:“別人看不見的時候,可以……牽手嗎?”

“……”

為什麽她之前沒發現這個人言行如此大膽呢?

謝春花的臉一下漲得通紅。

雖然她能明白對方的意思,可是這種含糊不清的表述,就好像兩個人在做什麽背德的事情一樣啊!

“……不可以?”他的話音低落下去。

謝春花低不可聞地應了一聲:“嗯。”

聞言,他難得爽朗地笑了,彎起的眉眼中盛滿了促狹的意味:“多謝嫂嫂。”

謝春花:“…………”

沒事的。

早知道的。

能和齊天祿玩到一起的人,品性都得打個問號。

趙策一路走走停停,通過植物的疏密來判斷方向。

到了夜裏,便先歇下。他到外面轉了一圈,順手摸來幾個野果子充饑用。更多是抱了一把草,墊在底下晚上睡得舒坦些。

謝春花橫臥下身,呼吸逐漸變得綿長,趙策倚著樹幹,將驅蟲的藥囊放到她身旁。

咕嚕咕——

夜裏偶爾傳來幾聲圓潤的啼鳴。

透過層層疊疊枝葉的間隙,能看見璀璨的星河。風吹來,起了寒意,輕輕拍打在臉上。枝葉搖曳,連帶著夜幕也左右晃動。

他慢慢闔上眼。

天色在昏睡中悄然漸亮,他們再次踏上行程。

謝春花醒著的時間越來越少,更多時候是渾身酸澀地伏在他的後背上,在滾燙相偎的體溫包裹下說著夢中囈語。

有時候在喊阿娘,有時候在喊朋友,多了幾個陌生的名字,趙策默默聽著她的喃喃低語,一邊期待聽見自己的名字。

在她的夢裏,自己會是個什麽樣的形象呢?

謝春花安靜了下來,體溫好像更高了些。面上神情糾結,眉頭緊蹙,卻又不像碰到了什麽煩心事。

還是,不要念他名字了。

趙策收回視線。

畢竟看樣子做的也不是什麽好夢。

·

謝春花在斷斷續續的夢裏沈溺了許久,一開始還會和現實閃切,越往後越沒意識自己還在夢中。

再睜開眼的時候,身邊人在給她餵湯藥。猝不及防撞上懵然的眼神,陶莊嚇得手一抖,差點把碗給打翻了。

“你,我……”他茫然地嘀咕幾句,後知後覺從板凳上跳了起來,朝屋外喊,“醒啦!人醒啦!”

而後三四人齊刷刷地圍了過來,眼睛瞪得圓溜溜的,盯著她看。

謝春花:“……”

武館原來這麽熱鬧?

楊柳青在後面蹦跶幾下,未能殺出重圍。

嚴師傅和周嬸則是前排各站一邊,問了一連串的問題,多是和這幾日的經歷有關,被周嬸瞪一眼:“孩子剛醒你這麽咄咄逼人幹什麽,不知道的還以為犯錯了你來審的呢!先把時間留給孩子,走走走。”

說罷就給拖走了。

留下陶莊,趙策兩人和她面面相覷。

兩人沈默地對視,雖然從始至終都沒有用言語交流,但卻詭異地達成了共識。視線拉扯片刻,陶莊退一步,伸手:“您請。”

“……剩我們了。”趙策有些尷尬地側過頭,試圖找個話題開頭。

謝春花:“……”

這不是當然的嗎,又不是沒長眼睛,人不都被他支走了。

“你昏睡了幾日,現在感覺如何?”

謝春花:“我感覺很精神,身上也沒有不適。”

趙策:“大夫說你的暗傷表面上看不出來,要仔細養一陣子,否則日後動不動便會死灰覆燃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她面色糾結,一時有太多想問的了,不知道該從何問起。

趙策平靜地看著她,一開口就是一道猛料:“鄭家被抄了。”

“啊?!”謝春花震撼到無以覆加,確認道,“我應當只是昏睡了幾日,不是幾個月吧?”

“嗯,說來也巧。”他大抵是嫌故事有些冗長,解釋起來麻煩,短暫的沈默後,用簡短的話語簡單交代了一遍。

“此次鄭家在多地搞出的陣勢太大,引起官府重視。走失的孩童裏,有一位身份比較特殊。”

謝春花好奇地睜大了眼睛:“如何特殊?”

“平襄郡主。”

“嘶……”

說實話,她對當今的朝堂局勢並不了解,只聽到“郡主”一詞,便由衷地感到肅然起敬。

趙策補充:“聽說很得聖寵,其父瑞王更是當今聖上的同胞手足。鄭府上下已經被收押了,後面扯出了一大把名單,聖上發了威,具體還在查,估計要大換血。”

但是謝春花還是有些難以置信:“怎麽說鄭家這生意也不是一天兩天做的了,怎麽會出這麽大的紕漏,難道他們抓人前都不查的嗎?”

“可能沒想到運氣會這麽好吧?”

謝春花想了想,搖搖頭,覺得說不通。

“還有一件事。”他猶豫了半晌,最終還是開了口。

“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蕓姨……”

謝春花:“我記得,你該改口喊師娘的。”

趙策微怔:“你怎麽知道?”

她眨眨眼,但笑不語。

趙策沒有深究,繼續道:“……她去世了,為了救一個小女孩。”

謝春花玩笑的神情在臉上凝結。

“聽別人說,當時小女孩被人牙子拽著脫不開身,問起就說是自家的傻閨女,人一聽就不管了,一直被拖到巷子裏,師娘路過,那姑娘急中生智,喊她阿娘,師娘直接就沖了上去。”趙策嘆了口氣。

“她和那幫人撕扯在一起,挨了打也不肯松手,直到昏倒過去,那群人牙子怕了,跑了。小姑娘去喊人救命,但是等送到醫館裏的時候,人已經咽氣了。”

謝春花心裏有些苦澀,不敢想象嚴師傅得有多難過。

也許許蕓是聽見有人喊她娘,就把那姑娘當做了自己走失的女兒……又也許,她其實根本清醒著,只是不想讓二十幾年前的悲劇重蹈覆轍。

趙策垂下眼瞼,遮掩其中哀痛:“我回來的時候,看見武館裏扯了白布,追問才知道。師娘走了,我也沒下落,嚴師傅好幾日沒合眼。”

“你說可不可笑,這有什麽好瞞的……”他扯嘴角自嘲笑了笑,但很快又耷拉下去。

謝春花和他講述了這幾日的經歷,其中提到嚴眉的身世,兩個人間的氛圍因為這個話題變得有些沈重。壓抑許久,趙策道:“還是別告訴他吧。”

謝春花點點頭,心裏也是這個打算。

嚴師傅十幾年前已經接受過一次和女兒的生離,如今又要與愛人死別。難道這時候還要雪上加霜,告訴他事情的真相,讓他再為缺席的歲月遺憾嗎?

“不過,還好你平安無事地回來了。”趙策悄悄松口氣。

當思緒從沈思中剝離,謝春花忽然意識到有道滾燙的視線一直落在她的手上,她下意識將手翻兩面,奇怪問:“怎麽了?”

“……手。”

趙策小聲:“你答應過,沒人的時候,可以牽手。”

“……”明明還沈浸在悲傷的氛圍裏,為什麽忽然想到這件事啊!

熱血往面上一湧,謝春花支支吾吾地找著理由,趙策失落地低下頭:“你反悔了?”

謝春花登時有些理虧:“也不是……”

趙策:“不想的話,也不用勉強。”

謝春花:“倒也沒有……”

“當真?”他的語氣一下活了過來。

自知上當受騙的謝春花無力地捂住臉,慢騰騰挪出了右手,一下被榻邊人小心地牽住。

小指、無名指、中指、食指。

他看著她,一節節攀了上來,粗糙的厚繭剮蹭得有些發癢。溫熱的觸感連帶著鼓動的心跳隨著緊握的力度傳遞,最終兩只手相互交匯,十指交纏到了一起。

謝春花的臉在發燙,透過左手指縫的間隙,同樣能看見他染上緋色的面龐。

“我……”

他想說出口,一次又一次地傳達心中的感受,想讓她聽見,想讓她明白。

趙策深吸一口氣,舉起交叉的兩只的手:“從很早之前,我就想這樣……”

吱嘎——

“策哥兒,飯差不多要好了,我出趟門,你幫忙——啊……不好意思哈。”

門猝不及防地被打開,周嬸從走進來,到三人沈默地對視,再到迅速轉身離去一氣呵成。

謝春花:“……”

趙策:“……”

被看見了。

趙策試圖勸慰:“其實也沒什麽。”

謝春花把手一點一點抽了出來,賭氣地盯著自己的膝蓋:“……”

他無措地撓了撓臉:“……那我先去廚房端飯咯?一會兒你打算端進來,還是出去吃?”

到飯桌上,就一定要面對周嬸,可讓人端進來,他們又該擔心了。她焦慮地摳著袖擺,半晌,“我出去吧……”

“好。”

出門前,趙策忽然記起,回過頭:“陶莊之前好像找你有事來著,你等會可以問問他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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